晋人尚韵,唐人尚法,宋人尚意,有消失如烟的,有气流百世的,但无论如何,翰墨同人生亦在这逝去的熹光中踽踽独行。 诚像那个浅叹“尽荞麦青青”的姜夔所说:三百篇美刺箴怨皆无迹。当以心会心,意思是,千古文章浩繁,能留传至今的自然是阅者可以用心品味美感的佳作,且不断翻新、发展。 楼兰也罢,长安也好,或消逝或停滞或衍生或荣耀,尽数不在,但文明行进的脚步却未曾止住。 文字和建筑休戚相关,在历史车轮辗过的残痕里悠悠然相合,持觞曲岸,漫歌长提,寻乐于永恒间,行走在消逝中。犹记得,王禹偁(chēng)的黄州竹楼,宜急雨宜密雪宜鼓琴宜咏诗宜投壶,六事皆宜倒自有一番“赌书消得泼茶香”的不言说的雅韵。 亭台楼阁水榭,能完好不损的恐怕只在少数,而其传递蕴含的、卓而气质不落的、且更新出尘的又怎会少呢? 我想起了滕王阁风流一时,贪欢一晌的阁。也不知它有无被雨打风吹去?汪水缓缓流,终有温柔得叫人落泪的时候,一介书生咬文嚼字,终有让人品错味的时候。毕竟人生不像“数关扁舟向斜阳”那样的诗意,简单而又直观。 ——人无语,惟有惘茫地醉去。纵便这样,少才王勃当年也该懂得弃舍之间难全的道理?故而扬扬洒洒地写出文字被后人铭记良久的。 钟灵毓秀的人们深谙,行走是生命运途的主旨,内容淡定豁达开朗,高考满分作文方能在消逝后心存感念。 再如书者的笔本是其指间的延伸,疾厉、徐缓、飞动、顿挫,方于内倾泻的情感却从未得形,但凡心存高远的书者,才可于莲样足迹中默酿其辉,修行渐馨。 “难忘七月的黄昏”,徐志摩追忆康河,远树凝寂,像墨泼的山形,衬出轻柔螟色;密稠稠,七分鹅黄,三分橘绿……那妙意只可去秋梦边缘捕捉。我念及时不禁有些醉熏的暖意,想来他挥别伦亚已多年,白云苍狗,但仍有袅袅情愫不灭,而显出一份旷达。叶倾城道,哪有不经历童年的沧桑?再风雨如晦的沧桑,也都有过如花灿烂的童年,大概沧桑也无法令美好退却…… 同样的,美的东西或许在渐渐消逝殆尽,但行走继续,足足莲迹,淡闻窗外喧嚣起落,只缘心如明镜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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