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幻

2005-06-27 加入收藏 阅读 打印 来源:互联网 分类:记叙文 共有条评论

生活·幻
4865字作文:夏初,几乎天天,早晨四点的左右,我的美梦被妻子撕裂,要到坡里黄瓜地里,把那一千多棵黄瓜的蔓子搜索一遍,寻找那已经长大的黄瓜,把它们送到邻村的菜市场去。   黄瓜这东西,最是勤苦人才能种

夏初,几乎天天,早晨四点的左右,我的美梦被妻子撕裂,要到坡里黄瓜地里,把那一千多棵黄瓜的蔓子搜索一遍,寻找那已经长大的黄瓜,把它们送到邻村的菜市场去。  
  黄瓜这东西,最是勤苦人才能种的菜,不说几天一遍的浇水、打杈、绑蔓子、打药,单是这卖黄瓜就足以把像我一样懒惰的人吓倒。  
  为了赶上邻村集市上五六点钟的交易,须是早上四点钟就要到坡里去摘。如果提前一天的下午摘,黄瓜上的细小的刺就会在第二天的早上变白,黄瓜的绿色也失去那份鲜亮,拿到市场上的价格就会打折扣。所以种黄瓜的人宁愿在早上早起一会儿。有些种的多的人起的更早,便拿了手灯,在一畦畦硕大的黄瓜叶子底下细细的搜寻那正在睡眠的黄瓜,直到太阳的光亮把大地的黑暗赶去。  
  其实,大多数的早上,妻子起床的响动便把我惊醒了,只是因为懒惰,或是希冀妻子在一朝发了善心可怜我酣然入睡的样子而不叫我。于是便用力闭了眼,装作深沉入睡的样子,以期逃脱一早晨的劳动,但终于还是徒劳,在妻子把一切准备好后,用力一巴掌拍在屁股上:“起来!去摘黄瓜。”  
  反抗自是徒劳,吵闹也是无用,况且叫老婆自己下地干活,自己在家呼呼大睡,一个大男人,于情于理于良心,总是愧事。于是在和我的床和枕头进行了最依依不舍的告别之后,我还是穿了衣裳,走进刚刚放亮的清晨中去。  
  开出三轮车,装了盛黄瓜的筐和摘黄瓜的人,用注了懒散无力的身体,在尚在迷糊的大脑的指挥下,开出村庄,走入田野的小道中去。  
  高高直立的棒子秸象两堵密不透风的绿色的墙,浓绿的叶子透出了带了露珠的旺盛的生机,株杆的顶端吐出长长的穗子,穗子上挂满了像铃铛一样晃晃悠悠的盛了花粉的小筐,风一吹簌簌落下,叶子和地上沾满了黄色的花粉。株杆上,叶子内,怀揣腰掖的是顶着红缨穗的苞谷,被密密的叶子覆盖了,有几只就从叶子里出来探头探脑。  
  地上是没到膝盖的牛筋草。  
  这些年,人的生活好了,草也长的旺相。就忆起儿时,奉了母亲的严命,挎只筐子寻找能够喂猪喂兔的野草,满坡的棒子地里瞅遍了,寻不到水草茂盛的一块地。路旁的牛筋草,稀稀疏疏地在地上横着长,足能分得出株与株之间的脉络,尽管知道这种草不是喂兔子和猪的最佳草选,还是用镰刀胡乱地砍上,盖住筐底,去约了同伙和邻村的少年开火——那时,到哪里去寻如此茂盛的杂草?  
  三轮车的脚踏矮,路上的杂草又高,高高的杂草上挂满了夜来凝聚的露珠,我怀疑这草对我开车压它的报复,鞋打湿了,脚上泛起一阵冰凉还不够,膝盖以下的一半的裤脚也被它濡得精湿,精湿的裤脚带了凉意,随着走路在腿上来回晃动,不时地贴到脆弱的皮肤上去,一遍遍的刺激那恼怒的神经。  
  走到地头,停下车,先看这天,东方的天际上是一溜土黄的颜色。土黄的上边一个带了角的大星放出光芒,大约是还没有到书上说的“鱼肚白”的时辰。头顶上和广阔的西部天空都被灰色所笼罩,看不到生气。  
  西北的天际上正有一块云,乌黑的像块铅,又像个巨兽,正悄无声息的向东南飘来,慢慢的接近猎物,我和妻子和三轮车及这些黄瓜还有虫豸大约就是它的猎物吧。  
  但地里的小虫在叫,“吱吱吱吱”,顿一顿,“吱吱吱吱”再顿一顿再叫,一直这样叫着不肯歇息。我猜想它们肯定是在夜里睡足了觉,把大脑调理得精力旺盛。要不哪来那么大劲,没命的叫唤,即使是在谈恋爱的季节。还有蟾蜍和青蛙,也夹在小虫的吟唱里加上一两个高音符,尽管没有节拍和韵律。  
  妻子“啪”地扔过一个竹筐“摘吧!”我无条件服从。弯腰捡起竹筐,从畦的一头开始,完成自己每天一次的功课。  
  黄瓜的通身都长满了刺——枝、蔓、叶上。叶子的边缘还长得像锯齿一样。据说鲁班发明的锯就是受了叶子的启迪,但我更相信黄瓜叶子的锯齿边缘是受了锯的启迪。它们以为它们长成这样便能够避免和逃脱被人吃掉后代的命运,但它们忽略了一个致命的问题,就是他们的对手。对手是有着高度发达的大脑和能够把前肢空闲出来直立行走的人,于是他们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我把一支支聪俊秀美的黄瓜摘走。但我毕竟还是受了黄瓜叶蔓的惩处,为了寻找它们的果实,我不得不用我的双手拨开带了刺的蔓叶,把头伸进A字形的竹架中间前后左右地搜寻,黄瓜们哪里肯放过这个报复我的绝佳战机,他们把我裸露的手臂和脖子上锯出一道道隐隐作疼地血痕来。  
  散乱的头发已被露水搞得成丝成缕,早失了“怒发上冲冠”的豪气,贴在“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头皮上去。还有上衣也在沾了许多露珠之后,时时想着象头上的毛发毫不羞耻的粘到皮肤上。  
  偏偏还有一只大头、扁嘴、凸眼的丑陋的家伙在黄瓜蔓子的根部蹲在地上瞅着我,满身土黄色凸起的包,除了使它更加丑陋,也使所有的生物见了它产生一种由内及外的厌恶和恐惧。我知道这只大蟾蜍一定不知道我是谁,它不会想到我除了能摘黄瓜以外,我在我的课堂上和我的学生一起,用解剖针戳穿他们枕骨大孔的方法,残杀过无数他们的同类,尽管是为了教会孩子们两栖动物的主要特征,让他们学会解剖动物的基本方法,尽管现在我早已金盆洗手,但亲手抓起它把它象扔石块一样远远的扔出去,自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但它终于还是妥协,在看到我向着它一步步逼近的时候,咕咕地叫了两声以示屈服,然后用它的肥大的后肢撑起肥大的身躯笨拙地不知爬到什么地方去了。  
  竟还有蜜蜂,于这大清早的,不好好躺在蜂巢内做一个美美妙妙的梦,也听不进罗隐“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的良言相劝,还是在这黄瓜花上出出进进,也不顾及我的心里正象厌恶我的妻子一样的厌恶她。  
  在我把第一千一百棵黄瓜摘完之后,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知道我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剩下的只是些检查验算的小事了。心里总才有了一点点喜悦的味道。于是当我把最后的一筐子黄瓜挎到正蹲在地上把我摘下的黄瓜齐齐整整地码在大竹筐里的妻子面前,直一直腰,纠正一下这一早晨弯着的酸疼的腰部肌肉,然后掀起衣襟的一角,找一块不算太湿的地方抹一把脸,是擦汗,还是擦露水?我不清楚,只是在我掀起衣襟露出胸膛的一刹那,我想起了同样坦胸露腹却活的潇洒自在的济公。  
  妻子把那些弯的、头大腚小的丑陋的黄瓜统统放置到下边去,把那些匀称细嫩的黄瓜放到表面,还要摘上一把黄瓜花星星落落地洒在黄瓜的上面,于这黄瓜的翠绿上再点缀点点金黄。我就曾很为妻子的做法感到不解,以为这样的装载很是失去了诚信的,妻子却颇不以为然,“不这样做,你去试试。”于是,有一天的早晨便按我的意思把一筐黄瓜表里如一的装载起来,菜市场的小菜贩掀起盖头一看就走,尽管我跟他们反反复复解释我筐里的货是如何的表里如一。竟有一个大肚子菜贩露出一脸鄙夷的神色:“你哄谁?看你筐头的货色就这个样的,下面的还用说吗?”我无言以对,才知道这世上的事还是以随俗为第一要务,如果这世界都是黑的,你偏要做出一付白的样子来,谁会相信你不是做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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