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灯能除千年暗

2016-08-10 加入收藏 阅读 打印 来源:互联网  共有条评论

一灯能除千年暗
魏晋的一个月夜,嵇康手持精致的七弦琴,一路踏歌而行,往山间的华阳亭走去。古琴是有关嵇康的一个关键词,那看似简单的七根弦上蕴藉着他独特的气息、个性和精神内核。他身披罗绸短衫,盘坐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长夜里

魏晋的一个月夜,嵇康手持精致的七弦琴,一路踏歌而行,往山间的华阳亭走去。古琴是有关嵇康的一个关键词,那看似简单的七根弦上蕴藉着他独特的气息、个性和精神内核。他身披罗绸短衫,盘坐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长夜里,十指轻搭,七弦有节奏地和着松风吟唱。那琴声如同天籁,缥缈、低缓、婉转,仿佛清澈的溪流静静地淌过水底发白的石头,仿佛雾霭一点点地浸染静谧的暮色,若有若无,时隐时现。身逢乱世,白骨横野的残暴和污浊不堪的现实,令他苦闷忧伤、愤慨绝望。琴声滑过愤慨的心灵,飞出尘世的夹缝,在一片皎洁如水的月华中寻求几许清淡。

  嵇康可谓天人。他心如朗月,情深意真,寄形于天地间,而不为天地所拘。他用高贵的人格喂养了不屈的生命。乱世之秋,人命如草芥。阮籍为求自保,不得不与司马氏虚与委蛇。嵇康不像阮籍那样“口不藏否人物”,而是“刚肠疾恶,轻肆直言,遇事便发”。他不愿与阴谋篡位的司马昭同流合污,毅然拒绝高官厚禄的诱惑,宁愿在乡间靠打铁为生。昔日好友山涛投奔司马昭后举荐他为官,他愤然写下绝交书,与之断交,称“今但愿守陋巷,教养子孙,时与亲友叙阔,陈说平生,浊酒一杯,弹琴一曲,志愿毕也”。嵇康,那中国历史上独一无二的魏晋名士的精神气韵的神像。

  司马昭的功臣钟会,听闻嵇康大名,前去拜访,欲劝他为官。钟会到他家时,嵇康正在打铁,一声不响,旁若无人,扬锤不辍。钟会悻悻然起身要离去。嵇康问:“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钟会答曰:“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嵇康不愿中断打铁的兴致而怠慢了他。钟会恼羞成怒,回到主子身边就添枝加叶捏造罪证,说嵇康锻造兵器,有谋反之心,论断他的罪状是“无益于今,有败于俗”,不杀“无以清洁王道”。

  一千多年前一个寒冷的清晨,嵇康坐着囚车走向刑场。三千余名太学生尾随其后,欲上书,请以为师。成千上万的黎民百姓为他鸣冤叫屈,其人格感召力可想而知。面对刽子手雪亮的屠刀,他提出了平生最后一个要求:弹一支曲子。他神情冷傲俊逸,如同坐在华阳亭无边的夜色里。一股势不可挡的音乐急流,从他的手指间奔涌而出。山洪暴发出了怒号,黄河吼出了决堤的狂啸,千万匹腾空的野马在嘶鸣,大地塌陷了,灵魂撕裂了,雄浑激越悲壮的曲调淹没了所有人。

  嵇康临终时弹的那支曲子就是《广陵散》。这首古曲写的是战国时聂政为父报仇刺杀韩王的故事。只有嵇康这样刚直崇高的人,才能弹出这支古曲气势磅礴的真味。嵇康坚守自己的人格风范,听从心灵的旨意生活,他为此献出了珠玉之身,像彗星那样,在大气层的剧烈摩擦中倏忽消逝,但他却在人类的历史上留下了一串清晰坚实的脚印,树起了一座高耸入云的丰碑。

  千载之下,我时常想起嵇康“目送归鸿,手挥五弦”的超逸风姿,独立于高天阔地之间,用他那高洁的手指,重重地拨击着琴弦,拨击世人的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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