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端

2015-11-09 加入收藏 阅读 打印 来源:互联网  共有条评论

在云端
这个秋天,天蓝得让馨儿想起天鹅湖,纯净、透明、稀薄又脆弱,蓝得让人忍不住想纵情拥抱。 湖边有云,那些轻飘飘的白衣胜雪的天使,重叠起来像羊脊背。 这些都算不得美,馨儿在这个秋天发现,树是画师。它们静静


  馨儿做了幸福的娃娃,她立于这个人的掌心,真正是掌上明珠了。
  “那时候我们还喜欢玩什么?”馨儿像孩子一样刨根问底。
  “我们喜欢玩飞——我抱着你原地转圈,你又喊又叫。明明害怕,可是等我把你放下来,你又要再来。”
  中文系门前都是树,馨儿跨过长长的石阶,总要绕到树间去发会儿呆。抱着那株高大的龙柏,她情不自禁地转起圈。
  馨儿想起来了,小男孩拦腰抱着她,她靠在他怀里,旋转,旋转,世界都在飞速旋转。他的小胳膊像一条结实的细绳子,她还想起他嗷呜嗷呜的喊和憋得通红的脸。
  馨儿每每尖叫,老师都会把眼睛瞪大了批评白雪杉,甚至罚他站墙角。
  这些细节馨儿永远也听不够,她竭力地启发他,一遍又一遍。
  那个绷着脸蹙着眉冷冰冰的馨儿,现在嘻嘻哈哈一口气跑上了幸福的云端。
  9
  强化班有三个眼睛女生,老是在课间跑过来找人。找谁不肯说,只是一味地往教室里望。
  馨儿注意到了,中间一位又细又长,两边的矮矮胖胖,她们总是肩并肩横着走,清一色的黑框眼镜,清一色的面无表情。
  馨儿渐渐觉得这三个人跟自己有关。云端上的馨儿,扑棱棱的,像是遭遇了一群乌鸦。
  那天她在洗手间,那三个女生在水龙头边唧唧喳喳:
  “白雪杉昏头了,眼光怎么这么差!”
  “就是,他一定中了她的迷魂计!别看那个女生闷声不响,这种人最有心计。”
  “唉,他喜欢谁不好,我们哪个不比她强?这哥们的眼光真丢我们的脸!”
  “就是,我说他这学期怎么突然忙起来了,要不是你们告诉我,打死我也不相信他会喜欢这种人?!”
  馨儿看也没看那三个女生,自顾自哗啦啦洗手,愤怒地关水,抽身离去。
  卫生间的门被她撞得哐当哐当响。
  她能想象她们可恶又可笑的样子。
  只是,等她明白了原委,一腔愤怒最终转移到那个人身上。
  没放学,馨儿拎起书包就跑了,她居然逃了课。她把书包死狗一样掼在肩上,拼命地往外跑。
  馨儿不知要去哪里,她谁也不想见,尤其不想去菜场。
  下了桥,馨儿像预约好了似的,拐进无人问津的古寺。一股熟稔的清幽和静谧母体一样裹上来。馨儿死命往深处去,直到望见那棵老银杏,她扑上去猛烈地哭起来。
  馨儿不知哭了多久,只觉得是把心里的一切捣毁了砸碎了,随着热辣辣的泪珠儿吐尽了,她才歇下来。
  古寺上面的天空格外安闲,一只蓝脖子的鸟悠然飞过,掠过那片枯黄和浓绿,仿佛掠过了这个冬季。
  树下一口枯井,井旁一丛褐色的老藤秘密交缠,对面庙堂门口蹲着一对石狮子,憨憨地望着她。
  灰蒙蒙的格子门镂刻着一副对联:“一花一世界,三藐三菩提。”
  好一会儿,门里出来一个尼姑,青衣青裤提着扫帚。馨儿起身退去,没走既不,后面却传来一声喊:“小姑娘,请等等。”
  “你丢东西了!”尼姑追上来,厚嘟嘟的掌心托着小熊钥匙圈,她笑吟吟的,满身慈悲。
  10
  馨儿着了凉,夜里发高烧,一会儿冷一会儿热,饭吃不下,喝水都吐,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仿佛要死了。
  细菌从喉咙侵蚀到肺,馨儿病了两周。这场病真是时候,她得了理由可以不去强化班。
  馨儿再去,人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妈妈心疼,安慰着说:“病过反倒更清秀了。”
  馨儿设想了种种退场,只是没料到,她走进那排高大的梧桐树下,迎面就遇见了那个人。
  他和三个女生有说有笑地走过来,他冲她们嬉笑的样子,依然该死的那么亲,那么热。
  女生先发现了馨儿,她们不安地缩起脖子,争着对白雪杉挤眉弄眼。
  白雪杉几经周折才看到馨儿,四个人的目光复杂的一起朝她望。馨儿昂然地走过去,眼睛斜斜地去望天,就当她们不存在。
  “馨儿!”白雪杉追上来的时候,后面像跑着一条狗,“馨儿!这些天你到哪里去了?“
  馨儿甩开找个人,冷冷地,用了她全部的力气,一口气冲到教室。
  白雪杉后来等在桥上,馨儿就去乘3路车。等他再等在车站,馨儿又冲进菜场。馨儿躲来躲去最终让白雪杉明白了,她生他的气了。
  于是,白雪杉逮着机会就跟馨儿说:“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这句话后来成了白雪杉的口头禅,馨儿活像聋了盲了。
  最后一次,白雪杉从桥上追到菜场,疯子一样喊:“你听我解释,她们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小学初中都是同学,我们都在校剧团,她们对你没恶意——”
  卖东西的和买东西的一起看它他们的稀奇,直到他撞翻了一摊子蘑菇。
  馨儿把决绝与冷漠坚持到底,白雪杉是拿她没办法了,馨儿自己也拿自己没办法。
  兜了一圈,馨儿又变成了一棵自燃的树,独自冲着云霄冒青烟。
  这个阴冷的冬日,表姐留起了长发,穿红戴绿喜滋滋地准备做新娘。
  “你是真的高兴?”馨儿疑惑。
  “当然。馨儿,我收回我的话。其实,上帝为我们每个女孩都预备了一个王子,他在适当的时候适当的地方等着我们。只是我们要等得起,到时候信心满满地走上前。”
  表姐甜甜蜜蜜,说出来的句子一串一串像冰糖葫芦。
  11
  期末考试馨儿下滑了十多名,班主任找妈妈谈心。
  妈妈有气无力的,不像生气:“没关系的馨儿,成绩上下浮动很正常,你们老师啊就是紧张。妈妈相信你会进步,只要把问题找出来。”
  馨儿周身火烫,她低头在本子上写验算。妈妈哀哀弱弱的声音里有一种厚实的东西渗过来,像在熊熊的火炉旁披上了羊毛毯。
  寒假,馨儿白天去强化班上课,晚上让妈妈补课,她得利用假期把功课赶上去。沉浸在学习中的馨儿,宛如一架性能很好的潜水艇。
  谢天谢地,白雪杉没来打扰她。那三个女孩倒是常碰面,馨儿淡淡的,不再闹什么情绪。
  馨儿还爱看《天线宝宝》,当他咯咯咯重新笑起来的时候,她像看电视一样看清了自己——她原本喜欢洁净和单纯,天线宝宝式的。而且她没那么脆弱,她会像窗外的树,风一阵雨一阵,只当滋养。
  表姐大喜的日子,馨儿请了两天假,稀里糊涂去当伴娘。闹哄哄的婚礼上,馨儿奇怪地想起那个老太太,想起她齐整整的白发,豁了牙的嘴,长满裂口的手,她笑起来像菊花一样盛开的脸。
  还有那一篮子亮亮的湿漉漉的荸荠。
  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如今消失在何方。心心念念地,馨儿想起一首旧诗: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12
  “田馨儿你终于来啦!”
  馨儿回到强化班,三个戴黑框眼镜女生就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唧唧喳喳像吵架:
  “对不起,为什么不该发那种议论。”
  “我们是白雪杉的好朋友。”
  “白雪杉孤单单的,父母不在身边。我们和他一直是铁哥们。”

文章版权声明:除非注明原创文章,否则均为文章来源于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相关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