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剑倾心
若剑倾心
壹 卫煜第一次见到秦若的时候是在剑光涌动、阴沉肃然的天机阁。 天机阁的阁主是卫煜的二哥,他们这些做皇子的,手底下大多有那么几个秘密的地方,养着一帮奇人异士,替自己开疆扩路。卫煜曾去过好几次,那里的人
卫煜再不言语,呆愣地转过头,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神采。
让他失去神采的是秦若,可是最终让他重新振作的也是秦若。在卫煜日渐消瘦的某一天夜里,秦若从天而降,穿着黑衣站在钉满木条的窗前,脸上微微有些惊讶着急:“六皇子,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卫煜那时正在发呆,听到声音脸上涌起一股狂喜,大步走到窗前,贪恋地看着这个他日思夜想的姑娘:“秦若你来看我了?你还好吗?身上还有没有受伤?”
秦若的脸上浮现出一股涩然,轻轻地抓住他的手:“对不起,我知道是因为我。”
“你可以振作一下吗?我知道不该要求你太多,可是你要想办法脱困呀。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卫煜闻言忽然反手抓住秦若的手腕,隔着窗户将她抱在怀里:“你担心我,你害怕我会死掉吗?你会舍不得吗?”
怀里的秦若愣了愣,轻轻地点了点头,在卫煜高兴得几乎尖叫时,她又低声道:“二皇子也很担心你,他也在努力地帮你,所以你也要努力呀,不要让他的期望白费了。”
卫煜脸上的笑容一僵,浑身冰冷得可怕,一瞬间好像回到了秦若抱着他的手唤“卫痕”的那个晚上。这么温柔的秦若,这么小心翼翼的秦若,这个他从来不曾见过的秦若,为的始终不过是别人。
可即便如此,他也觉得有那么一点儿可笑的庆幸。为了不让她失望,卫煜在房里写了一篇长长的请罪书,在皇上允许他入宫的那天背着满背的荆条负荆请罪。
那日天色很好,太阳很大,青石板浇铸的长街被晒得滚烫。卫煜跪在地上,瘦弱的身子不堪重负,身后的血流了一路。
在几乎支撑不住,要昏迷过去的时候,秦若忽然推开侍卫冲了上来。她抓住他的手,这个从来清清冷冷的姑娘,在那一刹那眼里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脸上终于有了不样的神色。
卫煜已虚弱得迷迷糊糊,傻笑着安慰:“倘若我熬过这一关,你答应我,永远别离开我。”
那是他从不敢说出口的乞求与奢望,秦若握住他的手,不断地点头。
皇上本就疼爱他,念他年纪小才做下如此行径。本来想再稍作惩罚,可一看他这血流不止,半死不活的模样,便又心生不忍。命人将卫煜抬回府,好生医治。
得到皇上的赦免和心爱之人的允诺,卫煜的一颗心就好像活了过来。他知道她或许还放不下他二哥,也知道她那曰不过是为了鼓励自己,可他仍然如此固执而愚蠢的怀揣希望,希望秦若有一日还是能想到自己。
他开始认真地重建势力,认真地帮助二哥。但愿对方踏上东宫之位时,能够答应自己的请求,允许他和秦若远走天涯。他知道秦若不喜欢腥风血雨,不喜欢现在的生活,没关系,他会努力给她最好的,给她想要的岁月静好。
陆
卫煜这样兢兢业业,卫痕也感受到了他的诚意,将秦若重新派到了他身边。秦若虽然不爱说话,却会在他每天忙完公务之后,端着一碗梨花羹在书房外静静地等他。
她剑法高超,厨艺却不是很好。可卫煜每每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碗梨花羹,就好像捧着全世间最宝贵的珍宝。
倘若能这样过一辈子多好啊!他暗暗期待地想。
变故发生在大局已定的前一个月,宫里摆了宴席,请当时的宗族子弟一同去赴宴。卫煜那时简直是一刻都舍不得离开秦若,便让她装成了小丫鬟带在身边。
可宴席上,望着二哥一身玄色长袍,风度翩翩、仪表不凡的样子又觉得后悔。虽然他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会差到哪里去,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地去观察秦若。见对方只是专心地站在自己的身边,他才稍稍安了心。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自己是有多么可笑。刺客来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察觉,富宴上端酒的宫女先倒了下去。等刺客的剑即将伤到皇上的时候,二哥上去挡了一剑。而应当刺在二哥身上的一剑却被秦若挡了过去。
众人忙作一团,侍卫纷纷出动。卫煜却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地上断成两截的簪子。
那日秦若在他身旁为他磨墨,他献宝一般地将怀里的碧玉簪子拿出,却又很不好意思:“今日和李大人一起去买的,我眼光不好。”
“没有,”她接过去,淡笑着看他,“我觉得很好。”
卫煜撑着旁边的酒桌,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崩塌。可秦若胸前开出的妖艳血花让他来不及伤心,来不及愤怒,便像疯了一般地跑过去将她搂进了怀里。
他害怕,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害怕。秦若的胸口挨了一剑,抱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卫煜握着她的手,整个人都在颤抖,双脚几乎软了下去。
他的姑娘,他心尖上小心翼翼喜欢的姑娘,在给了他短暂的温暖之后,终究还是要让他感受到彻骨的疼痛和恐惧吗?
这极大的恐惧让他在见到秦若醒过来之后,不敢愤怒,不敢指责,只敢卑微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乞求:“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秦若,二哥他很好,你也要好好的。我求你了。什么都别说。”
滚烫的泪滴在她的颈上,秦若欲言又止,微微侧身抱住他:“我会好的,这点儿伤不算什么,你不用为我担心的。”
不,不是的。卫煜最担心的不过是这个姑娘以另一种方式离开自己。
卫痕御前挡刀,让本就重视他的皇帝更觉欣慰,一个月后,他便稳坐东宫之位。卫煜在府中备好车马赶去东宫,求二哥放他离开。
却不料,秦若早已拿着酒等候多时。他隐隐猜到了什么,却不敢再去想,乖巧地在房内的扶椅上坐下,看着秦若为他倒上了一杯又一杯的梨花白。
“这酒还是我第一次来这小院的那日为你带的,”卫煜微微笑着,“记得那时你凶极了,根本不同我说话。其实我在天机阁第一眼看到你时,就喜欢上你了。那时你也是冷酷高傲的样子,抬手间就要了一个人的命,可是真奇怪,就那么一眼,我便从此再也忘不了你了。”
他眨眨眼,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便张开手:“待会儿我就要去求二哥让我把你带走了,从此之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秦若轻轻地反手抱住他,直到耳边传来低低地呢喃:“一直没有勇气告诉你,若若,我真的很喜欢你。”
她使劲地点头,鼻头满是酸涩,泪水很快便模糊了视线。以至于,在将卫煜安置上床榻的时候,错过了他眼角的泪水。
其实她终究还是要走的,不过是或早或迟的事。这一场少年的痴心错付,终究只是蹉跎罢了。
柒
秦若来到天机阁的时候,卫痕已经大好,他细白的脖子上围着一圈白色的雪貂毛,更加衬得他整个人尊贵得不可冒犯。他的眼神依旧温柔,就像十年前将她从抄家灭门的惨祸中救出来一般:“秦若,你很好,我应该谢谢你。”
秦若闻言转过头:“卫痕,但愿我还能说出口。十年前你救了我,我感激你,为你卖命。可如今我累了,我要走了。宫宴上的一剑,自此我们两清了。请你放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