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素素坯砖
一片素素坯砖
九十年代初,故乡的小山坡上一两年之间开办了数十个瓷砖厂。父亲东拼西凑,与人合资兴办了一个瓷砖厂,取名 “合兴”,并在厂子里担任管理。从此,童年的我们玩耍嬉戏的地方也从田野、村落延伸到了厂区。印象中的
若她们中途发现有次品砖,当即挑拣出来。至于这挑拣是讲究技巧的,她们一看平直、完整等外形,其二主要依靠耳朵灵敏的听觉。据说烧得过火的瓷砖声音过急促,烧得不够的声音略显混沌,烧得正好的声音悦耳清脆。这些视觉听觉的功力确实令人咂舌。
所有检验好的素坯砖最后被装在木箱里,等着运货车来拉去喷釉的厂家。运送的事自然是与我们无关的,然而木箱的制作却给我们带来了可观的收入。在那个经济不甚发达的年代,对于一个孩子而言,几十块乃至过百的钱俨然具备了挥霍的资本。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从未停止过劳动,除了田地的劳作之外,她也尽力谋划其他的收入。那时,母亲与邻居阿姨在厂房旁开办了一个木箱厂。因受母亲劳动习惯的影响,也多少带有一些强迫的意思,还在小学的我就在木箱厂兼职了。
那时素坯砖分为正方形和长方形两种,但木箱的制作却统一为长方形。制作木箱的原料有钉子、木条,工具是一把锤子。两种长方形的木箱的区别在于木条的粗细、多少和钉子的长短,以及体量。完成一个装正方形素坯砖的木箱,须耗费十七根细木条和四十八颗短钉;而装长方形素坯砖的,木条更为粗厚些,钉子更长些,体量更大些,但少了三根木条和八颗钉子。
节假日里,我和木箱厂的工人一样,左手拇指食指间捏着几颗钉子,右手拿着锤子,仿造成型木箱的样式,敲敲打打。虽是初学,一个月下来也赚得一二十块的收入。所谓熟能生巧,几年下来,这份额外的收入也跟着水涨船高了,暑期的最高收入竟然可日进五六元。领工资时,手里攥着这百余块大洋,心中也便生出许多盘算。可母亲总能用帮忙积攒或计算花销的本事,让这笔巨款从我手中缩水成十余元了。我的心中多少有些愤懑。而今想来,母亲没日没夜地辛劳,煞费苦心地帮我节省下那些钱,正是把一种劳动和节俭的习惯传递给了我,我应该感谢母亲。
每个人一旦触碰起回忆,什么样的状况都时过境迁了,最终流淌的或许仅剩下一份不忍远去的情感。这份情感若有独特之处,那便是表达中的意象。对于童年,对于故乡的岁月,一片素坯砖曾如此疯狂地长出了一个世界,让我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