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柠

2013-02-27 加入收藏 阅读 打印 来源:互联网 分类:记叙文 共有条评论

陆柠
5754字作文:我果然不擅长写轻松的文章,笔尖一落连童年也变沉重。我又啰嗦了,废话太多,一回忆就停不住。没有主题,没有要表达的思想感情,也没什么抒情和议论,权当我回忆那个在岁月长河中淡尽的少年。   


  可是第二天我就发现,其实那些小羞涩只是白痴的战术迷彩。他进班的时候又丢在我桌子上两张贺卡,拆开看,依旧是那七个字,丑陋的虾爬子字体。  
  我面如死灰地把头扭到那个熟悉的角度,看见他一脸邀功希宠的讨好笑容,临到唇齿边上的吐槽又咽了回去。  
  第三天,他又丢下一张贺卡。  
  ……其实你家是卖贺卡的今年滞销了吧。  
  我都懒得报以多一点感想了。  
  年底乃至元旦过后这几天,我一共收到十几张贺卡。每一张的内容都一样,谢谢你,节日快乐。  
  你送这么多,是想要将我这些从未收到贺卡的年月逐一补偿么?  
  啧。我才要谢谢你呢,傻帽儿陆柠。  
  傻帽儿陆柠并不傻,他是标准的大器晚成。四年级还有三科不及格,到了五年级时全科低迷的分数已经在强势回暖,奥数及数学更是明显,一路打由吊车尾冲进班级前五了。我这次奥数都不及他分高。  
  我郁闷地坐在坐位上,这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我已经再无利用价值,陆柠也不再有理由来找我说话了吧?  
  与我用冷淡的外表自我防卫不同,陆柠是心冷,生命中不需要有任何一个人相伴的那种冷漠,且这种冷漠与日俱增。当时只是隐约觉得陆柠不像其他同龄孩子般与人热络,也没有极好的玩伴,如今想来,刚过十岁的孩子,为什么会有着那种心境呢?  
  我不知道。我其实完全不了解陆柠。  
  我朋友那么少,以至于我不知不觉地,就把陆柠当成了我生命所必需的友情的全部来源。可我们真的是朋友么?我忽然发现,我并不那么确信。  
  陆柠中午没去打篮球,吃好饭放了饭盒,扑通一下坐在我身后的位子上。有时真怀疑这人是用木头做的,不开窍的脑袋,木头一样的性格,走起路来像整根的圆木左摇右晃,往椅子上一坐必定要“扑通”一下地动山摇。  
  “干嘛。”我斜眼瞟他。  
  他又露出一脸小狗一样讨好的笑容,然后掏出一整袋牛奶糖。  
  我皱眉:“不吃,黏牙。”  
  他动作利索地抓起来一颗,剥开糖纸,把一方半透明的糯米纸递给我,然后自己把牛奶糖丢进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咀嚼起来。这一惊非同小可,只怕世界上除了我自己,连我父母都不知道我有吃糯米纸的癖好。我最多是在校门口买糖葫芦的时候,会多问推小车的大叔要一张糯米纸。  
  所以我猜测,陆柠是偶尔看见了,瞎猫撞上死耗子。  
  我脸上不动声色,伸手不客气地抓过来塞进嘴里,看见陆柠露齿一笑,无比愉快。  
  “我们是朋友吧,陆柠?”我吃着糯米纸,佯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是啊。”陆柠毫没有犹豫地回答,那么令人心安。  
  我看了看他,是终于没敢在朋友前,加上“永远”的定语。  
  永远的朋友。  
  小孩子看来都嫌太幼稚。  
  毕业典礼那天是在某年的六月里,那日天色大好。  
  “这就小学毕业了。”  
  “嗯,我知道。”  
  陆柠闻言顿也不顿一下,语气寡淡,以至于全无情绪。他手里又拆开一粒糖,把色泽柔和的糯米纸递给我。  
  我都记不起那么长的日子里有多少个中午的大课间是和他安静地坐在门外的大理石台阶上,又或者漫步在蒙了灰尘的操场上。他吃一粒牛奶糖,给我一片糯米纸。  
  时隔多年,我仍会庆幸或遗憾那时班里风气之正及自己情商之低,以至于我初中之前还会认为男女生手拉手一起玩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以至于我即使注意到也全然不能理解,那个最初还不如我高的男孩子,灿烂的傻笑逐年变得无奈而温和,还会探手揉揉我的头,是作何用意。  
  或许又是由于我一厢情愿的太过相信,以至于那许多年,我都没有发现,那个小小的少年也在一丝一毫地,随窗外那棵法国梧桐悄然成长,马不停蹄。  
  “我们要不要来玩捉迷藏,纪念一下小学毕业?”陆柠揉了一把我的头发,忽然仰起头看天空。  
  “捉迷藏!你好幼稚。”  
  “来啊。”  
  “好吧,那你去藏。”  
  我捂住眼睛趴在那棵法桐树粗糙的树干上,忽然心中涌起说不清的冲动,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背后。  
  陆柠抽条儿抽得太清瘦的身影恍然已经是少年的骨架,肩膀平坦而线条舒展,他仰着头,背着阳光,慢慢地走。左手捂在眼睛上,拎着书包的右手腕上,戴着有两圈灰边的白色护腕。  
  我忽然就想好好地把那一幕记住。  
  初夏,流光,湛蓝得焕发出荧光的天幕,满地流淌的树荫,空旷的校园。  
  少年。  
  陆柠径直走出了校门。他站在校门外,远远地回头一瞥,和我的目光相对。我似乎看见他眼眶有些泛红,张口无声地唤了一句,阿栩。  
  然后,走远。  
  我在家中城里学校附近的房子住了近三年,才搬回到小学时代那处住处居住。原因大约就是父亲总抱怨城里空气不好又紧邻二环太喧闹,于是宁愿租出它,每天多跑十几公里去上班。虽然这意味着我临到初三还要多耽搁一个多小时在路上,但我在家没有话语权,也只好顺应我家户主的安排。  
  附近没有高校也没有图书馆,于是假期里我只有去附近的购物中心里那家咖啡厅自习,一坐整天。  
  那天我正和一道物理压轴题战个痛,按着睛明穴,叼起吸管吸着冰镇紫苏汁。偶尔抬起眼看看落地窗旁的天色,见那落地窗下挂了留座牌的四人桌不知何时来了四个中学生,两男两女。  
  那个背对着我,正亲昵地在身旁女生耳边低语的少年,分明行止间都是我最厌恶的轻佻做派,不知为何就是令我目光流连。他垂下头,勾起一边的唇角,微笑着浅啜一口咖啡。看着他的侧脸,莫名地就觉得眼熟。非常非常眼熟,只是想不起那究竟是谁。  
  少年抬头和对面的男生说话,余光不经意间从我这里撩过,正和我望去的目光相对。他的目光瞬间变得错愕,和同座说了什么,起身向我这里走来。  
  是的,我认出了。  
  那是陆柠。  
  清俊的眉眼舒展开来,眼尾上扬,带起少年的意气风发。五官细致,下颌尖尖。他穿了质地轻薄的格子衬衫,里面套着素色T恤。不出意料,他长大了果然是个帅哥。不用起身我也知道,他比我高出近一个头了。  
  不知为何,我却有一种拔足逃走的冲动。  
  “阿栩。”他微笑。  
  我这才知道,他那种陈述似的笃定漠然的恬淡语气,是叫做不可一世。  
  陆柠的长相并没变太多,只是深刻了,线条也舒展了许多。声线变化很大,打由男女不辨的童音变成了一把清朗的男音。声线偏薄,轻声说话时除了“温柔”,再没有一个词更好形容。  
  只是气质变了太多。他身上那种玩世不恭的痞气,令我几乎不敢相认。  
  “……陆柠?”我小心翼翼地迟疑着开口。  
  “嗯。……好久不见。”  

文章版权声明:除非注明原创文章,否则均为文章来源于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